路人甲或小说家
鲁敏
辑一 我以虚妄为业
为了靠近 必须远离
对于写作对象,我的爱有时热切得像火山,恨不能紧紧搂在怀里,但不能!这样的热情让我产生了胆怯与警惕:一个激情的、顺溜的故事可能好看,但不是我所要的。我忍住情绪,小心翼翼地后退,再后退,直到我发现了一个恰当的位置,在我与对象以及事件之间,有一个“隔”。这个“隔”,可能就是叙述的基调。
比如时间的“隔”,偏偏不取当下现场,而走回顾与记忆。或是空间与经验的“隔”,身在利欲城市,而送目纯粹乡土。更多的,是视角与切入点的“隔”:一面镜子、摄影师的取景器、主人公的笔记本、信件与录音带。
我随即发现,某些情况下,“隔”可能还算个不赖的主意。它提供了一个稳妥的基石,一个从容的相对恒定的气氛。这一“隔”,有狡猾的技术性成分,也有笨拙的先天性元素,更辐射出时间的变形、拓展与影响力,小说会因此获得神秘独特的气氛,而那,可能恰好是我想在故事之外溢出的审美趣味。
还有另一种文本进程中的“隔”,同时也可以视作为对叙述的丰富与补充——我时常饶有兴味地做各种款式文体的套嵌,从早先《白围脖》里的“日记”,到《白衣》里的“民间偏方”,到《博情书》里的“私人博客”,到《取景器》里的“毛主席语录”,以及我最近几篇小说中出现的“电影录音剪辑”、流行歌曲歌词、古典诗歌……这当然并非故意为之,只是在行文中因需而生、自然而然进入了文本,是服务于人物个性与故事气氛的:主人公为何要背诵毛主席语录?为何要聆听过时的外国影片录音?民间偏方的奇妙构成与反讽意味,等等,效果不仅仅于此,它同时也对整个小说的调性有帮助,如同在大片大片的编织中杂入一些质地不同的金银线、铜线乃至草绳!叙事随之即获得了一种间离而又对照的衬托效果。
东坝是否是我的“邮票”?不是,最起码在初衷上,我反对这样预谋、带有姿态性的设置,自己给划定一块“邮票”。“东坝”只是一个地名,但它又不仅仅是个地名,它是叙述的背景与氛围,是情…